2014年1月27日 星期一

安戈瓦特的旅行散記 - 4

8. 安戈瓦特,我看見的是生活嗎?


浮雕記錄了許許多多關於戰爭的故事,巴揚寺例外。巴揚寺的雕刻說著一段關於人民生活的日常事。如果歷史與人文有密不可分的關係,那只能說,站在吳哥窟面前,我必須感恩這個世界賜于我無限的探索欲望,走進陽光的懷抱裏,感受千年古蹟的文明,崛起和殞落。就像照片中的獅子一樣,霸氣逼人,在山的頂端,我們總是展現出最自信的自己,踩在腳下的泥土根本不值得去在乎。然而,我無法在山頂生活一輩子,我無法像獅子一樣,維持同一種霸氣和同樣的氣勢眼神活了一千年。我佩服吳哥那驚人的生存能力,同時帶著謙卑的心態看看那裡的人,那裡的生活。我把路邊買來的棕糖留在酒店了。原本打算把糖放進黑咖啡裡試試看味道,可是我忘了把這個有意思的地產帶回來。我記得當天司機把車停在路邊,周圍是一個當地村落,有一年輕女子在攪動熱鍋裡的棕樹汁液,試了試味道似乎不錯,就果斷買下來了。我記得那裡的香蕉好便宜,整大串只需要五毛錢美金,味道不甜,卻有著紮實的果肉。他們為在我們身邊看我們喝椰子水,一邊推銷紀念品,一邊留意有沒有其他遊客經過。我在酒店隔壁的咖啡廳喝了豆漿咖啡,至今還懷念那個味道。我在想,是不是牛奶難得,所以改用豆漿取代牛奶是不是比較節省成本?還是,那就是當地生活上的小發明?關於柬埔寨人的生活,我了解的不多,我看到的那五天只是他們每個人的生命裏的小小一部分。我希望那裡的小孩可以好好的生活下去,他們需要更多的愛去成長,看看世界多有趣。

每個國家的生活都沒有太大的不同。悠閒的人非常悠閒,忙碌的人異常忙碌。有些人忙到忘了打電話給父母,連問候都顯得多餘。有些人閒得每天流連網路,像我一樣...謝謝部落格,看看面子書,聽聽歌。有人躺在病床上與病魔搏鬥,思考著自己的人生到底有沒有遺憾。有人在哭,女朋友跑了。有人在笑,昨晚中頭獎了。千千萬萬中生活在同一時間裏進行著,然而,這一秒我看到的是一個人的生活。她坐在合艾某一間寺廟裏剪指甲,看著遊客對著她看起來那麼平凡的佛像拍照。她在想什麼?

對於別人的生活,我們不能註釋太多。旅遊,聽起來那麼輕鬆又奢侈的事...其實,我每次都不覺得旅遊是輕鬆的。我喜歡看著外國人怎麼生活。她們穿什麼衣服,走去哪裡,在哪裡停留。他們的微笑,他們的鄙視都深刻的記錄在我的腦海裏。我們沒有人愛自己的小地方,所以看到旅客我們會多看一眼,就像我在亞答街看到洋人一樣,我都會忍不住思考:到底他們來這個平凡無奇的地方幹嘛?是,我們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所以我們總是希望自己像詩人般去別的地方看別人的生活。偶爾憐憫比我們更貧窮的人,偶爾羨慕比我們更幸福的人,偶爾看著同齡的人那麼光鮮亮麗,偶爾看見老人那麼健康。很多,我說不清有那些生活模式是我們期許的,我習慣了活在無滿足之中,所以我四處跑,看看可愛的人們。我看見的是和我們差不多的生活,但因為生活發生在不同的環境,所以一切都不再普通,一切都那麼值得探索。

就因為我們活在比暹粒人更幸福的環境裡,所以回來以後我們才有說不完的故事。也許,在他們眼裏,我們是揮霍無度的旅客,白白送錢給他們過更好的生活。又或許,我們心疼他們穿著破舊的衣服,有人用勞力開嘟嘟車辛苦掙錢,但其實,他們早就習慣了這樣的自己,其實他們過得不錯,簡單又快樂。但,我們習慣了同情比我們更辛苦的人,我們對每個人、每件事都先入為主的下了註解,所以我才可以寫著第四篇遊記,把我所得記錄下來。對與錯並不重要了,我經歷了,說完了。


這幾天,走在路上遇見許許多多為了生活而必須放棄學業而沿路兜售販賣品的孩子,有些跟我們要糖果和餅乾。一條三塊美金的柬埔寨傳統圍巾、一整套一塊美金的明信片,對我們而言這些都是擺設品或紀念品,但那是讓他們生存下去的販賣品。我並沒有購買,太多人了,一購買就有其他小孩湧上來。也許踏在暹粒的土上我們必須懷著慈悲之心,感受千年前印度教和暹粒王國的震撼,但我彷彿成為了最絕情的人,狠狠刮傷孩子的心,那種無助的痛,到現在還不能釋懷。」


當我回到吉隆坡,搭乘電車的途中,我想起最後一天我看見的小孩,用無辜的眼神看著我,喝著椰子水,他沒有要我跟他買任何東西,因為他還沒學會說話。如果五年後我再看見他,他會不會要我跟他購買紀念品?我掉下了眼淚,因為我捨不得看見小孩那麼辛苦,我對自己的生活感到心虛。

當我回到酒店,看著我的愛人在我眼前,我開始感嘆自己的生活過得太幸福,我忍不住大哭,我很怕自己失去一切,我害怕眼前的幸福瞬間消失。我們都太幸福了,所以我才會害怕我們所有的一切都被奪走。我多豁達樂觀也好,我確實無法承受暹粒村落人過著的生活。我還是自私的,因為我不知足,我...還是那麼害怕自己。

當我寫完了這幾篇文章,我才意識到自己真的從幾個地方回來了。我過著許多人羨慕的生活,我卻醒不過來。

我看見的是別人的生活嗎?
還是,這一路來,我被迫看自己的生活?

2014年1月26日 星期日

安戈瓦特的旅行散記 - 3


6. 瓦特,我往窗外看見的光。


抵達暹粒的第二天,我們開始了連續三天參觀古蹟的行程。第二天凌晨,曙光未出現,大約四點半,我們就從酒店出發到售票處買票,還擔心趕不及看日出而手忙腳亂。沒想到一月的暹粒天氣那麼冷,坐在嘟嘟車上根本沒法阻擋往臉上拍打的風,原本以為天氣炎熱,盡量讓自己穿得輕便一些,沒想到第二天一早就吸收教訓,隔天乖乖穿厚一些。清涼的天氣持續不久,在日出以前,我們先在外頭買了一杯咖啡,緩緩往小吳哥走去,四周一片漆黑,也不曉得看日出的地點在哪裡,跟著手電筒的光往前走直到看見人潮就是了。那個時候我才意識到陽光對我們來說這麼重要。

那天好多人,遊客們都在等待那個明信片裏沒有缺席過的“吳哥幻影”,我等得不耐煩了,總覺得大家爭先恐後拍攝的畫面一點都不值得我去留念,所以還沒看見太陽,我就慢慢往吳哥寺走去,與其人擠人,我倒不如好好先看看吳哥寺的模樣,觸碰那些令我崇拜的岩石。

天空微亮,牆上百多尺的浮雕開始露出樣子,那個灰暗的牆壁突然洒進了金黃色,瞬間讓浮雕那麼迷人。我還是看見阿普沙拉女神,但我實在沒有深厚的歷史知識,我沒來得及好好研究牆上的浮雕是什麼故事,我只知道那是關於善與惡的戰爭。陽光的出現似乎讓黑暗閃躲,正如所有偶像劇裏的結局,壞人總是得到報應,因為正向的陽光總是勝利的那一方。

吳哥王朝的建築風格固然美,那個正方形的格局,一層一層往上疊起的塔,最頂端朝著藍天。似乎是男人在追求的自由遼闊也是至高的權力,與天平起平坐,無人能敵的霸氣。也因為天空和宇宙是人的開始也是終結,所以陽光高掛在天空,就像太陽給了大地溫暖,給了國王力量一般。


我喜歡從寺廟裡看出去,那個曾經金碧輝煌的窗,以前看出去是什麼模樣?是女人赤裸著上半身在往市集走去,還是小孩坐在地上哭鬧,又或者是男人匆忙地走進宮裏匯報什麼事兒。看著一塊一塊的石頭被堆積起來,我確實感受到了這個過去式的輝煌多麼迷人,也無法去否定人類確實有無法預估的能力。就像每個統治者輪流為自己建築一間又一間的寺廟與宮殿,經過好幾輪的政治蛻變,一千年後我們看見的是一整座偉大的古文明城市。也就像大家發現了吳哥窟的存在以後,一天一天把倒塌的寺廟一點一點堆積起來,就像孩子們玩的樂高和拼圖,湊一湊,堆一堆,用了好幾年去修復一個被遺忘的國度。



你知道嗎?站在每一座寺廟外面看著整座的廢墟真的會讓人很感傷,而外面和裏頭又會是不同的世界。每次我走進每一座寺廟之前,我都告訴自己要做好準備,裏面有些暗。我走著走著都擔心自己踩空,地面凹凸不平,走一步都要非常小心。在幾百年是不是也這樣?不對。地應該是平滑的,可是沒燈嗎?那個時代用的是火把嗎?我不知道。我幻想著自己走進那個寺廟,一樣是正方形的格局,東南西北都一個樣,以前的人曾經迷路嗎?沒有吧,因為他們有光照著他們往前走的路。所以我總是在吳哥窟等待陽光,照亮所有我感興趣的雕刻,照亮裏頭那曾經是金光閃閃的道路,照亮過去的輝煌,也順便照亮我的探索欲望。


從窗框窺探另一個塔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我的相機記憶卡裏收著一些類似的照片,每一張給我的情緒和感受都不同。我在吳哥窟很少看見完整的窗,所以我喜歡跟著陽光看出去外面的世界有多麼美。當我看見對面的塔,我不禁幻想那個黑暗裡頭是不是擺放著佛像,還是,曾經人來人往?有沒有人對著對面的人吶喊?有沒有喧囂?國王會不會從那裏經過,身邊是不是有很多侍衛和奴婢?因為沒有陽光的照射,我看不清那裡頭到底是什麼,但我知道裏面可能是一片牆,至少我站在有光線的那一邊,盡情流汗,也盡情揮霍想像力。


蔣勳的書提到,吳哥許多朝代的國王都非常懂得善用陽光,雖然在四方形的格局裡也能讓陽光投進建築物裏,善用自然光線非常令人佩服。這次親訪吳哥,也確實印證了蔣勳老師的文字是正確無誤,多了共鳴。尤其拍照的時候,我並不喜歡借用閃光燈的光,反而依賴相機裡的設定和自然光,所以在拍照時一直驚呼這樣的光實在厲害。

看見貓兒懶洋洋的賴在冷冷的石塊上睡覺,窗外的光曬到它的臉龐,它依然沈睡。大自然近在眼前卻充滿神秘感。我們依賴陽光,動物也是,植物也一樣。如果我們信賴太陽,他一直存在的話,我們的手觸摸到的溫暖都是他給的,我們流的汗是為了他而流。如果夕陽下山代表明天我們會再一次感受陽光的熱情,那就讓這一切一直循環,就算再黑暗,我們都知道,他會在一個時間出現,一直守候著。吳哥,是不是也像沈睡中的貓,等到陽光炙熱,能量充沛的時候就會醒來,告訴世界它的脈搏還在跳動,用精神的雙眼盯著世界接下來的改變。


走進每一個古蹟的大門之後,我都沒忘記往回看看那片土地,那些人。我在牆上看見燒傷的痕跡,還有青苔,那些已經沉睡幾百年的砂岩,早就被鋪上了一層歷史的烙印。而振奮人心的是那些外頭的土和大樹。當我看見綠色的樹葉,我就知道土地裡還有水滋潤它們成長,那些寺廟根本沒有死過,因為周圍圍繞著不死的植物,看著古蹟慢慢變老,慢慢累積日月精華,等待世界發掘。如今,吳哥窟吸引了許許多多的世界旅客,那些大樹依舊存在,看著人來人往,看著富有的人們來看它守護的古蹟,看著貧窮的人們為了生活努力。一點一滴,是時間賽跑的聲音,是嘆息。

7. 你知道嗎,我在暹粒的五天沒看見海。

從暹粒住的酒店出發到舊市集要經過暹粒河,但那五天裡我並沒有看見海,也不曉得水從哪個方向來。這讓我想念十二月在普吉島看見的清澈海水,魚兒游著卻不曉得下一秒會不會被更大的動物吞下。我好久沒那麼認真看看海水的顏色,所以我坐在船邊,感受海水拍打臉龐的痛快感覺,那麼自由的風,那麼迷人的山與水。在前往皮皮島的途中看見一些山,但山的存在是其次,真正令人著迷的是看得見魚兒的水。相反的,吳哥王朝對於山的迷戀卻不容易用言語形容。


每個人對旅行的定義不同,有些人瘋狂減肥只為了穿一次比基尼在沙灘上漫步,等著旁人注視,並獲得友人的稱讚。有些人捨得花錢買下背包,把衣服整理好了就往山上爬。有人帶著厚厚的鈔票或鑽石卡往名牌精品店走去。每一種旅遊模式都凸顯出人心的欲望。我在暹粒沒看見海,也不曉得當地人有沒有看過海,也許需要搭乘好久的車,也許他們根本沒有錢讓他們實行旅遊這個夢想。他們眼裏的洋人對他們而言有什麼意義?他們追求的生活,是不是好好搭一次船看一次海?我們習以為常的事,可能是他們夢寐以求的遙遠。所以我才說我在暹粒沒看過海,雖然看多一次地圖我發現靠海的地區並沒有理我很遠,但,我想,在吳哥窟父親的傳統木屋裏騎著轎車兜售紀念品的小孩,也許沒看過海。


我沒想過自己可以在馬六甲看見那麼美的教堂。雖然我們總是強調我國是多元種族的國家,但有幾個人真的可以尊重每個人的獨特之處?我在跨年前許了一個願望,我希望世界上每個人都可以尊重別人的信仰,但,回想了一下,也許人與人的不合群並不能賴給不同種族帶出來的分歧。就像在馬六甲海峽附近生存的海底生物們,在弱肉強食的地方,小魚總是活得沒那麼長。也像柬埔寨在九六年才結束的內戰,就算單一種族的國家,也有不和諧的時候。最大的矛盾也許只是人格,但我們習慣了物以類聚,我們把事情變得複雜。其實世界並沒有那麼多的流血戰爭,真正算不清的是人與人之間的猜疑。就算看過無數次海的我,也沒看透這個世界的生存邏輯。我還是帶著謙卑之心走進回教堂,一點一點吸收伊斯蘭教條規的獨特之處。我們都可以做到的事,卻總是被人弄得很複雜。

這一天,我才知道...大海並沒有那麼自由。海底住著那麼多的生物,俄與我詐。大海就像縮小版的宇宙,看著星星碰撞卻依舊不動聲色容納其他生命力更強的行星生存。大海也像吳哥窟,經歷潮起潮落,也還是住著生命,每天都在編織新的故事。大海,也像人類,在承受不住地殼以下的壓力時,選擇能量大爆發,剷平了普吉島的性感比基尼。大海看著一艘艘的船經過,累計一點點的油跡,吸收一點點的污染,殺死一點點的生物,污染越來越強大,卻無人修補。大海,就像馬來西亞。

2014年1月25日 星期六

安戈瓦特的旅行散記 - 2

3. 安戈瓦特,皇朝是男人的事。女人和孩子呢?


在遊覽吳哥窟的時候,隨處可見的是阿普沙拉仙女的雕像,各種姿態在牆上翩翩起舞,那赤裸裸的胸部和身上的飾品似乎讓男人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是在印度教經典神話故事裏誕生的女人。在善與惡的鬥爭之中拖曳著裙擺來到這個世界的女人。回到馬來西亞以後,我開始閱讀[乳海翻騰]這一段非常有意思的宗教神話。回來以後,仙女的姿態讓我念念不忘,各種頭飾也好,各種首飾也罷,那婀娜多姿的氣質,確實讓我忍不住想了解她多一些。遊走吳哥窟時,她無處不在,似乎就像故事裡阿修羅被她所吸引一樣,歷史重演在我身上。相機忍不住咔嚓了幾次,每一次見面都忍不住拍下她的姿態。從古至今,男人都難過美人關,連阿修羅們那麼想在海中活得聖水也好,一看見阿普沙拉仙女的出現,他們也忘了自己是為了那麼重要的事而在。





十二月,我在泰國也看過類似的雕像。我記得去年年初我的某個設計系作業也有這位仙女的出現。但她不是阿普沙拉,在泰國,她是緊那羅。她和阿普沙拉一點關係都沒有,故事的特性也相差十萬八千里。她的上半身有著性感的女人身材,下半身卻有著可以讓她飛翔的翅膀。緊那羅的故事帶著許許多多的浪漫與甜蜜,甚至被譽為是東南亞的織女。她是仙女,一樣下凡來遊玩而碰巧遇見真愛。在經歷了重重波折,她回到了天際等待與王子會面,但沒有牛郎織女那麼令人揪心,緊那羅和王子最後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令我不解的是,鄰國柬埔寨如影隨行的那位阿普沙拉仙女也是赤裸著身子,而兩國出現的女神卻有著不同的風情。阿普沙拉女神的嫵媚;緊那羅的溫柔,似乎也和現代有著那麼一點聯繫。吳哥窟是嫵媚的,多少人等一次日出,看一次日落;泰國是溫柔的,在運河邊的大皇宮金碧輝煌襯托出泰國傳統舞蹈中那隨著樂器輕輕擺動身軀的女子,那麼溫柔。



我看著阿普沙拉的裙擺,想起那幾天在暹粒市區閒逛的時候,沒看見幾個女人穿著裙子。一樣的牛仔褲和t恤,和馬來西亞的我們沒什麼差別。也許時代漸漸把每個人同化,而我們都習慣了這種找不到自己的日子。諷刺的是同一秒誕生的阿普沙拉卻佩戴著不同的飾品,連頭飾都有所差異。在我們都認為世界上的人包容一切的時候,我們早就穿著同一款牛仔褲在生活,因為我們包容自己和別人一樣,我們本來就沒差別。

周達觀寫了許多令我震驚的言論。在看似保守的社會,在國王掌控一切,所有榮耀都屬於國家和男人的時代...原來,女人的故事...比較值得令人深思。[真臘風土記]裏寫說:「富室之女自七岁至九岁,至贫之家则止於十一岁,必命僧道去其童身名曰阵毯。... 以綵帛结二亭子,一则坐女於其中,一则僧坐其中。不晓其口説何语,鼓乐之声喧闐。是夜不禁犯夜,闻至期,与女俱入房,亲以手去其童,纳之酒中。或谓父母亲隣各点於额上,或谓俱尝以口,或谓僧与女交媾之事,或谓无此。」

我看完這一段時合不上嘴,滿腦子問號卻告訴自己那是風俗,我也說不上是對或者錯?也因為這個文化與現代社會出入太大,我們並不能說服自己去承認那是個恰當的行為,但這文化確實存在過,也被記錄了下來。文化,也在考驗我們的包容性,這是我們不能去逃避的事實。


上一次提到柬埔寨人供奉陰莖是為了國家可以有更多人民來成就繁榮,想起來,比對之下,這個文化是有些突兀。我看著照片時想起那裡的孩子,穿著可愛的小拖鞋走在我的身邊,要我向他們購買圍巾或磁鐵,每一個都用訓練過的不標準中文告訴我「給我糖果餅乾」「幫我買一個 我才有錢讀書」。我看著他們為了生活而被迫訓練成商人的樣子,我於心不忍,卻不能為他們做什麼。我並沒有能力讓他們順利穿著校服走進學校唸書,我也沒辦法幫助他們一輩子。一塊美金可以幫他們什麼?想起來還是那麼心痛。

這些孩子可以和我們一樣,走到別的地方看看別人的文化嗎?這些孩子吃過麥當勞嗎?我在暹粒沒看過麥當勞。這些孩子知道冷氣吹出來的風那麼舒服嗎?這些孩子...知道他們曾經在幾百年前被祝福,他們知道自己是國王心裡的未來嗎?他們,看過海嗎?

4. 瓦特,我看了幾次夕陽。


十二月的時候,我在普吉島看過一次夕陽。我告訴朋友,喜歡看日出的人面對生活比較正向,也許他們喜歡日出以後告訴自己接下來的一天生活一定更美好。而喜歡日落之人,對生活其實有所牽掛,放不下生活裡好與不好的回憶,也許,他們比較多愁善感。我分析得對嗎?可能錯了,我一廂情願想告訴你們,我屬於多愁善感之人罷了。

在泰國看日落的時候,大家並沒有帶著太多的情緒,搭配著海的畫面雖然很美,我卻看不見那個心動的時刻。雖然說日落天天都有,但要找一次讓人捨不得太陽下山的理由,在普吉島的那次,顯然不太成功。而讓我心動的一次,那麼短暫,發生在暹粒。


我記得那一天我們很早就到觀賞日落的寺廟。我還是流著汗,看著許許多多的人在聊天,等待太陽跟他們說明天見。我躲不掉陽光,我四處走走,一邊看著太陽一邊拍照。在那裏,我們遇見了流浪一百多天的中國女孩和月薪頗高的新加坡男孩。我們一起等待日落,一起聊著暹粒的大小事,一起聽著外國人把所有馬來西亞居民稱為「馬來人」,一起比較住宿和餐點費用,然後太陽還是還沒理會我們繼續往下滑。

我跑到人多的地方,太陽真的快離開一陣子了。我眼前有好多洋人,他們和我一樣拿著相機拍攝。我好不容易拍到一張太陽躲在大樹後面的照片。我看著那棵樹,想著它看了日落幾十年,一天一天長高,我們也是樹。日落的時候,我們捨不得那個回憶,那些人...我們在愛裏成長,我們思念著過去的人,過去的美好,卻忍不住往前走,而讓生活變得更有意義。我們經歷了那麼多次的太陽下山又升起,哭過笑過也度過了潮起潮落,而我們還是一樣的樹,看著太陽一直在我們心裡,長大的時候也沒忘記那些我們學會的痛。


5. 安戈瓦特,我還沒找到踏破腳底皮膚的勇氣。


也許,這個世界並沒有那麼多的不同,我們看得見的都是平凡無奇的,真正的特別,是人的心臟。

我在暹粒看著古蹟,佩服古人的能力之餘,還在幻想自己有一天可不可以做出那麼令人動心的建築。我媽剛剛告訴我,一開始我爸開始進入建築業時,手上只有七個工人。十年以後,他的工人大概有七十人甚至更多。我卻找不到一個理由讓自己成為有能力的人,看過那麼多,我還找不到為自己的未來拼搏的勇氣。林宥嘉唱著踏破鐵鞋尋找家,我卻踏破鐵鞋找尋那令人厭惡的勇氣與毅力。在旅途中揮灑的汗珠雖然不值得留戀,卻令我記起自己有那麼熱愛生命,那麼保護我所擁有的一切,那麼害怕卻義無反顧走下去。




2014年1月22日 星期三

安戈瓦特的旅行散記 - 1

1. 安戈瓦特,世界真有那麼好?


記得那一天,我忘了站在吳哥窟哪一個古蹟看著地面上不再平滑的路,我閉上雙眼,想起兩側低門檻的小道是庶民設計的;同時,我想起我在首爾某個宮殿也有同樣的設計概念。世界之大,同中尋異,異中求同似乎不變。牆上的浮雕華麗而神聖,一花一草觸碰都會害羞,在哪裡見過?泰國嗎?我只記得我到訪過泰國不下20次,我跟圖騰見過面嗎?也許本是同根生,時代與距離吧,他們好像整容了,卻不失精髓。


我站在某個角落,想起十二月我到訪合艾時看見的那幾只猴子...還有一旁的四面佛像。工好精細,每個姿態那麼栩栩如生,一旁的猴子沒看見神聖,往祂身上爬啊,抓啊,跳啊...這是不是另一種大自然的和諧?那一千年的吳哥窟,在我們還沒看見文明的時候,ta prohm的大樹上是不是有松鼠在跑,老鷹等待下一次飛行?是人殺了動物,還是動物吃了人?在信仰面前,天為家,王是神...那一切,岩石是不是活的?也許活了一千年,未來也還是活著。又想到四面佛像的金銅色,是啊...周達觀寫道:「其莅事处有金欞,左右方柱上有镜,约有四五十面,列放於窗之旁。」吳哥窟每個浮雕,每個門檻,每個窗框都是金色的,那濃濃令人眼睛閃閃發亮的金色,不見了。好幾次的戰爭,金都被掠奪了,剩下的是碎石和砂岩,還有滾滾沙塵。鍍金啊?對活著我們來說多麼奢侈,看著一天一天都在上漲的金價,我們都看傻了。在吳哥窟,金都被搶完了,完了嗎?導遊說沒有,當地政府乾坤大挪移,修復之中順道挖金。是真的嗎?我是遊客,不敢多問。聽說洋灰漲價了,吳哥窟...可能有許多?嗯。


某一天,我回到馬六甲,看到很多古董,是真是假?我被眼睛給懲罰了。接連看了許許多多的老事物,我都看不清楚什麼是對,什麼錯了?在吳哥窟,我靜下心來的時候,我看著荒廢好幾個世紀的建築,我站在陵墓之中,卻不怕,我淡定走著。有怨氣嗎?有哭聲嗎?有熱情與明日的希望嗎?有愛嗎?我走在馬六甲,形形色色的老建築還是一樣靜靜的呆在兩側,人啊,人開始賺錢投資了。什麼時候榴蓮成為馬六甲的特產了?榴蓮泡芙還是那麼讓我想念,榴蓮cendol還是那麼香濃可口。娘惹,你在哪裡?我在葡萄牙村吹風,聽到德士司機說葡萄牙人領的身分證冠上bumiputera。娘惹,你在哪裡?我在普吉島看海,身旁都是洋人,喝酒聊天嫖妓。一張一張鈔票燒,旅遊業不過如此。眼前的寧靜,似乎是躲避葫蘆裏的藥。對錯真假早就不是我的茶。若真要執著,那一輩子,就太委屈了。


2. 安戈瓦特,我看見的文化都與我息息相關嗎?


我在前往暹粒之前,先拜讀了蔣勳老師在十年前出版的「吳哥之美」,去年再版。我把內容忘得一乾二淨,並非無心閱讀,只怪吳哥窟太美了,美得我來不及感受浮雕上的圖案,太陽就下山了。我想起人家都說去到吳哥窟一定要拍下高棉的微笑。回來的時候,我認真盯著這一張照片看了好幾分鐘,我先是拉起衣角擦掉眼角一滴淚,然後再告訴自己:這是二十歲的我,見過第二美的微笑。我把最美,留給我心裡的那個。我在巴揚寺看見好多旅客跟微笑合照?大家都說他是安詳、平和的。在人世間看了時間走了九十年的阇耶跋摩七世豈能想到自己的笑容有一天可以震驚世界,又豈能想到自己的離開以後,他的笑容,依舊陪伴著二十歲的我?而他早在八百年前死去。八百年的時間,多少人死在刀下,他的孩子,他的國民,他的土地。浮雕上的金銀銅被貪婪的人偷去。他的宮殿裏的雕像被歐洲人偷走,還是部長偷的。而你現在走進歐洲博物館,可以看見那些...是盜,還是...「贈送」的雕像?他也許是在微笑,看破了生與死,無盡的財富與奢侈的健康...面對種種困境,面對在他眼前因戰爭死去的百萬人,他還是微笑? 這些文化,這些人生,與我有關嗎?很多事情那麼模糊,卻延續著...很多矛盾那麼明確,卻沒人記起。


我告訴同行的友人,你眼前看到的是陰莖和陰蒂。我沒有力氣開玩笑,我是說真的。傳說中梵天(創造神)和毗濕奴(保護神)爭論誰最偉大,此刻眼前出現一根火柱鏈接天與地。而梵天往上找尋火柱,毗濕奴向下尋找。在兩人都找不著的時候,梵天說謊表示尋獲火柱,而火柱是由毀滅神的陽具變成。在吳哥窟遊走的那幾天,我看了好多同樣造型的雕像。我不禁好奇,為何千年前的人民可以如此尊重生殖器甚至膜拜他,而我們卻把生殖器的各種稱呼當作髒話?

我看書裡說,古人認為生殖器的神聖的,他是新生命的起點,是國家繁榮的新希望,是生命,是讓國家延續下去的開始。現在的柬埔寨人,會摸著男性生殖器,閉上眼祈福,許下什麼願望卻不得而知。我想起我哥也佩戴著從泰國帶來的陰莖造型的牌子,一問之下是用來增添人緣的。我又想起我去年聽過一首韓國歌曲叫作「ringa linga」,好奇之下搜尋了歌名的意思,歌詞與火、光和熱有關,「linga」在柬埔寨語言裏,是陰莖。順勢搜尋出來的結果卻令我獲益良多。「linga」的正確含義是「標誌」,他是濕婆神的標誌,古時候有人崇拜神像,有人卻偏愛神的抽象之物。linga是吉祥宇宙大神的標誌,古人之所以崇拜他,是因為大家認為宇宙崩裂之時,所有的一切將在linga裏消失,他的光會帶走一切。

也許每個時代詮釋或面對同一件事的心態都不同,也許我們的世界太亂,同時也過於簡單,所有我們總有許多的能力去寫故事,去說話,去感受世界帶給我們的一切。如果想起linga,也許...我會認為他是一個時代的見證。從神聖的...變成遊客聽見就會驚呼,甚至竊竊偷笑,忍不住合照的小趣味雕像。



我在馬六甲品嘗了峇峇叻沙,我才知道馬來西亞有那麼多種叻沙。我讀過林金城的書,想起叻沙的詞意。依稀記得laksa是梵語中「很多」的意思,也是印地語中「米粉」的意思。梵語中的很多,是指很多香料煮出來的濃湯嗎?還是就是那麼簡單,是米粉的意思?又還是...廣東話裏很“辣”的“沙”(多種磨過的,像沙細小的香料)的意思?這些語言上、文化上的衝突總是帶給我那麼多的驚喜。就像我從韓國舞曲認識到linga一詞的時候,我只覺得是潮語,沒想過他早在好幾十個世紀前就出現過。就像有人解讀高棉的微笑是平和的,卻帶著許許多多參雜著血的故事。這些文化與我息息相關嗎?

2014年1月20日 星期一

回來了

我從普吉島回來了。吳哥窟回來了。我從馬六甲回來了。我從吉隆坡回來了。

這些日子經歷太多心靈上的快樂與哀傷,太多太多事情要分享。
很快的,我靜下心來以後,我會好好記錄下這一切。

謝謝這個世界的美好。謝謝我的女人。

2014年1月7日 星期二


在很多人眼裏,我是個揮霍無度的人。
我並沒有否認這一點,因為在他人眼裏,我很少留在家鄉。
就連假期我的各個社群網站也沒有一點我停留在哪個地方很久的跡象。

有時候,我開玩笑對身邊的人說:「天啊,我搭飛機搭得好累!」
聽起來非常囂張的話,卻真的是現階段我最無知的感受。

我的確過著許多人都羨慕的生活,我也經常說大家都在等著看我的笑話。
我一點都不介意,我知道那一天總會到來,所以我先這麼囂張的生活,
往後大家看到落魄潦倒的我才可以笑得更大聲,笑說現世報真是痛快!

世界真的很大,那些號稱環遊世界回來的人,
根本就沒有體會到世界之大,他們還沒遇見幾十億人,
怎樣都好,他們都沒有看完世界每一個角落,不,世界沒有角落,地球是圓的。

我記得我到訪首爾的時候,我的面子書多了好幾個讚,
我並非在乎那幾個讚,反而我更在乎的是現代人的渴望已經在更好的世界中。

你可以笑我,笑我花家裡錢到處去玩,吃好吃的,穿好的。
我唯一辯駁的理由,可能是...我還沒看透世間上的人事物,那我只好繼續探索。

幾天後我即將到訪柬埔寨的吳哥窟。
嗯,我知道好些人去過了。我並不知道我會帶著什麼樣的心情回來。
我去過首爾沒錯,買上一件衣服就是柬埔寨居民半個月的薪水。
很諷刺吧?

你真的可以笑我敗家。但我必須說,你不敢去的地方我都敢去。
我一直都希望去一趟印度,看看生活最困苦的那一面,
在面臨生存的時候,他們怎麼選擇。
我甚至幻想,如果我去到那裡,不幸被槍殺的話,
我會怕,我真的怕,但這也是命運,我無憾。

我好想去一趟尼泊爾,我想爬上喜馬拉雅山,我想看看那個震撼,
我想在雪山消失前好好看它一眼。我有哮喘,我幻想,如果登山時我生病了,
人家把我拖下去時,我的腦海裡的回憶會是什麼顏色?
我可能後悔嗎,應該不會。

我想去西藏,我想去不丹。我不知道那裡長什麼樣子,
我不知道我會看見什麼人,但我想看看神秘的地方到底有什麼磁性。

這也是我這麼期待幾天後參觀吳哥窟的原因。

我宗教意識不強,我在所有表格的宗教欄框裏填寫無宗教。
但我對佛教有著一股熱情。我不曉得什麼原因拉扯著我,到現在還不知道。
我花了一些時間閱讀了一些關於吳哥窟的資訊,
透過蔣勳的書認識這個地方,一天閱讀一篇章,讀到很多看不懂的名字,
看到很多我不了解的地方,也看到了一千年以來的矛盾。
如果可以,我好希望可以把我覺得有意思的文字跟大家分享。
如果可以,我會拍一些有意思的照片回來。
我還沒去過那個地方,可是我腦子裡有好多畫面,好多文字想表達。
我很想把我知道的都帶回來,但我知道這不可能。
也許,我可以帶回來不錯的照片,但我卻不能讓別人了解這一千年的故事。
我也不能理解。

我想我對這個地方是感興趣的。
五天四夜啊?太少了。
我甚至想過,有機會的話,去三個月吧。
有機會的話。

2014年1月2日 星期四

自選照

上個星期我特地飛往詩巫出席朋友的喜宴,
帶回來的是滿滿的照片。

每個人看著一張照片時心裡的情緒是不同的,
就像以下我選出來的照片,對我而言是充滿情感的,
同時,對你而言可能一點意義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