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安戈瓦特,世界真有那麼好?
記得那一天,我忘了站在吳哥窟哪一個古蹟看著地面上不再平滑的路,我閉上雙眼,想起兩側低門檻的小道是庶民設計的;同時,我想起我在首爾某個宮殿也有同樣的設計概念。世界之大,同中尋異,異中求同似乎不變。牆上的浮雕華麗而神聖,一花一草觸碰都會害羞,在哪裡見過?泰國嗎?我只記得我到訪過泰國不下20次,我跟圖騰見過面嗎?也許本是同根生,時代與距離吧,他們好像整容了,卻不失精髓。
我站在某個角落,想起十二月我到訪合艾時看見的那幾只猴子...還有一旁的四面佛像。工好精細,每個姿態那麼栩栩如生,一旁的猴子沒看見神聖,往祂身上爬啊,抓啊,跳啊...這是不是另一種大自然的和諧?那一千年的吳哥窟,在我們還沒看見文明的時候,ta prohm的大樹上是不是有松鼠在跑,老鷹等待下一次飛行?是人殺了動物,還是動物吃了人?在信仰面前,天為家,王是神...那一切,岩石是不是活的?也許活了一千年,未來也還是活著。又想到四面佛像的金銅色,是啊...周達觀寫道:「其莅事处有金欞,左右方柱上有镜,约有四五十面,列放於窗之旁。」吳哥窟每個浮雕,每個門檻,每個窗框都是金色的,那濃濃令人眼睛閃閃發亮的金色,不見了。好幾次的戰爭,金都被掠奪了,剩下的是碎石和砂岩,還有滾滾沙塵。鍍金啊?對活著我們來說多麼奢侈,看著一天一天都在上漲的金價,我們都看傻了。在吳哥窟,金都被搶完了,完了嗎?導遊說沒有,當地政府乾坤大挪移,修復之中順道挖金。是真的嗎?我是遊客,不敢多問。聽說洋灰漲價了,吳哥窟...可能有許多?嗯。
某一天,我回到馬六甲,看到很多古董,是真是假?我被眼睛給懲罰了。接連看了許許多多的老事物,我都看不清楚什麼是對,什麼錯了?在吳哥窟,我靜下心來的時候,我看著荒廢好幾個世紀的建築,我站在陵墓之中,卻不怕,我淡定走著。有怨氣嗎?有哭聲嗎?有熱情與明日的希望嗎?有愛嗎?我走在馬六甲,形形色色的老建築還是一樣靜靜的呆在兩側,人啊,人開始賺錢投資了。什麼時候榴蓮成為馬六甲的特產了?榴蓮泡芙還是那麼讓我想念,榴蓮cendol還是那麼香濃可口。娘惹,你在哪裡?我在葡萄牙村吹風,聽到德士司機說葡萄牙人領的身分證冠上bumiputera。娘惹,你在哪裡?我在普吉島看海,身旁都是洋人,喝酒聊天嫖妓。一張一張鈔票燒,旅遊業不過如此。眼前的寧靜,似乎是躲避葫蘆裏的藥。對錯真假早就不是我的茶。若真要執著,那一輩子,就太委屈了。
2. 安戈瓦特,我看見的文化都與我息息相關嗎?
我在前往暹粒之前,先拜讀了蔣勳老師在十年前出版的「吳哥之美」,去年再版。我把內容忘得一乾二淨,並非無心閱讀,只怪吳哥窟太美了,美得我來不及感受浮雕上的圖案,太陽就下山了。我想起人家都說去到吳哥窟一定要拍下高棉的微笑。回來的時候,我認真盯著這一張照片看了好幾分鐘,我先是拉起衣角擦掉眼角一滴淚,然後再告訴自己:這是二十歲的我,見過第二美的微笑。我把最美,留給我心裡的那個。我在巴揚寺看見好多旅客跟微笑合照?大家都說他是安詳、平和的。在人世間看了時間走了九十年的阇耶跋摩七世豈能想到自己的笑容有一天可以震驚世界,又豈能想到自己的離開以後,他的笑容,依舊陪伴著二十歲的我?而他早在八百年前死去。八百年的時間,多少人死在刀下,他的孩子,他的國民,他的土地。浮雕上的金銀銅被貪婪的人偷去。他的宮殿裏的雕像被歐洲人偷走,還是部長偷的。而你現在走進歐洲博物館,可以看見那些...是盜,還是...「贈送」的雕像?他也許是在微笑,看破了生與死,無盡的財富與奢侈的健康...面對種種困境,面對在他眼前因戰爭死去的百萬人,他還是微笑? 這些文化,這些人生,與我有關嗎?很多事情那麼模糊,卻延續著...很多矛盾那麼明確,卻沒人記起。
我看書裡說,古人認為生殖器的神聖的,他是新生命的起點,是國家繁榮的新希望,是生命,是讓國家延續下去的開始。現在的柬埔寨人,會摸著男性生殖器,閉上眼祈福,許下什麼願望卻不得而知。我想起我哥也佩戴著從泰國帶來的陰莖造型的牌子,一問之下是用來增添人緣的。我又想起我去年聽過一首韓國歌曲叫作「ringa linga」,好奇之下搜尋了歌名的意思,歌詞與火、光和熱有關,「linga」在柬埔寨語言裏,是陰莖。順勢搜尋出來的結果卻令我獲益良多。「linga」的正確含義是「標誌」,他是濕婆神的標誌,古時候有人崇拜神像,有人卻偏愛神的抽象之物。linga是吉祥宇宙大神的標誌,古人之所以崇拜他,是因為大家認為宇宙崩裂之時,所有的一切將在linga裏消失,他的光會帶走一切。
也許每個時代詮釋或面對同一件事的心態都不同,也許我們的世界太亂,同時也過於簡單,所有我們總有許多的能力去寫故事,去說話,去感受世界帶給我們的一切。如果想起linga,也許...我會認為他是一個時代的見證。從神聖的...變成遊客聽見就會驚呼,甚至竊竊偷笑,忍不住合照的小趣味雕像。
我在馬六甲品嘗了峇峇叻沙,我才知道馬來西亞有那麼多種叻沙。我讀過林金城的書,想起叻沙的詞意。依稀記得laksa是梵語中「很多」的意思,也是印地語中「米粉」的意思。梵語中的很多,是指很多香料煮出來的濃湯嗎?還是就是那麼簡單,是米粉的意思?又還是...廣東話裏很“辣”的“沙”(多種磨過的,像沙細小的香料)的意思?這些語言上、文化上的衝突總是帶給我那麼多的驚喜。就像我從韓國舞曲認識到linga一詞的時候,我只覺得是潮語,沒想過他早在好幾十個世紀前就出現過。就像有人解讀高棉的微笑是平和的,卻帶著許許多多參雜著血的故事。這些文化與我息息相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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